「风吟阁」童年的溪

【风吟阁】童年的溪

原创 蓝小珍 晚上八点今天


童年的溪


酷暑难耐,我带着母亲和女儿一起躲进深山的一间民宿里。民宿旁绕着一条山溪,溪水清澈见底,冰冰凉凉,驱散满山暑气。日间,我们沿着山溪戏水、捉鱼,拾起小石打水漂。夜阑人静,身旁的闺女枕着溪流淙淙的声响进入梦乡,我的思绪却如一只轻巧的纸船,随着清清的水流漂啊漂,漂到那一个称作“童年”的回旋处,轻轻打着转儿,不愿远走……

我的家乡也有一条这样的溪,它弯弯延延,流经我所熟知的许多个小村子,最后汇入碧波荡漾的乌溪江。沿溪的农人们最享它的福,日常清洁靠着它,作物灌溉靠着它;孩子们呢,童年里大半的欢乐都源自于它。

家乡地处偏僻,交通闭塞。小时候,人们的很多生活物资全靠自给自足。记得那时,离家不远有一处造纸作坊,专门制造粗糙原始的土纸。为了造纸,人们每年春天便上山砍下竹麻——长成竹形、竹枝散开而未长叶的春笋,经初步加工后填入沿溪的湖塘,用石灰水浸泡腌制。约一两个月后,经腌制的竹麻将被捞出,湖塘中的石灰水便会排入溪流中。

排湖塘水的日子就仿佛是四里八乡的一个盛大节日,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乡亲们可以借此机会开个小荤,打打牙祭。溪里的鱼儿受不了石灰水的冲击,噼里啪啦地纷纷跃出水面,浅黄色的水面上因鱼儿的跳跃闪起处处银光。人们拿着网兜,背着篓子,高挽着裤腿,在水里手忙脚乱地捞着、笑着……溪里的螃蟹在这样的情形下乱了阵脚,慌忙逃窜中也难免落入人们的竹篓之中……这样的夜晚,收获颇丰的人家,餐桌上必少不了一盘香煎石斑鱼;收获少一点儿的,摘下一个自家地里的南瓜,炒在一块儿,因了鱼儿的鲜美,南瓜丝儿也能吃得一点儿不剩。

石灰水排多了,溪里的鱼蟹渐渐少了,许是政府意识到这事儿对生态的危害挺大,采取了措施,后来我再未见到人们砍竹麻、腌竹麻,当然,排湖塘水那样的欢乐情形之后也再未见过了。

入秋后,多了一份凉意,但溪水中的乐趣却一点儿也不少。除了捉鱼,要说溪里还有什么事儿是令人难忘的,捉螃蟹绝对算得上一件。山溪里的螃蟹不好捉,它们总爱躲在大石头底下或者几块石头的夹缝中,等人走近了,它们要么飞快地爬走,要么用它威武的大钳子好好地招呼来人一顿。

母亲捉蟹是有一套的。用刀子切取一块肉皮,用棉线缚在竹竿的一头,一个简易的捉蟹工具就做好了。走进山溪,螃蟹真不少,水流平缓处,它们悠闲地在水中、在石块上或歇着,或爬着。母亲将缚有肉皮的竹竿一头伸向这横行的“将军”,它便迅速钳住肉皮死死不放,这时,只要轻轻将竹竿往回拉,“将军”身上的那股倔劲儿是绝不允许它自己放手的,因而母亲失手的时刻非常少,往往大半天下来就能满载而归。

母亲腌蟹也是有一套的。捉回的螃蟹先放在一个大盆里任其扑腾一两天,排尽体内的脏东西,再倒入家酿的米酒酒糟,饿极了的螃蟹饥不择食,大吃大喝一顿便酩酊大醉,有的甚至醉得蟹壳都变得红通通的,活像一个个贪杯的醉汉。这一只只醉蟹被装进事先准备好的腌辣椒中装坛静置,就算完工了。母亲总说至少要等上一月才可开坛,我总也等不了那么久,常在二十几天后便再也耐不住性子,偷偷洗净了双手,探到坛底,捞出一只来尝尝。那入口的鲜味,常让我忘却自己是个怕辣的姑娘,嘴唇辣得通红,却停不下吸吮的嘴。

溪里的乐趣还有很多,游泳啦,摸螺蛳啦,到溪岸边采摘野生的萱草花啦……我和小伙伴们一到溪里,常待上半天也不愿回家。我们常常在溪岸扯下一种又长又细的绿草,编成长长的辫子,接在自己的马尾上;我们常常找到一块最大最平坦的石块,静静地躺在上面,看天上白云悠悠,听耳边水声潺潺……

去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使得家乡受了灾,刚刚遭受洪流冲击的小溪已不复从前那般开阔明澈,沿溪而行,那份从小到大的亲切感却不曾消失。

此时此刻,陌生的山村,熟悉的水声,牵着我的思绪回到潺潺的小溪流,欢乐的小时候。我的记忆的纸船,在这宁静的山村月夜作了一场愉快的漂流……


作者单位:衢州市实验学校教育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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