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阁】我家大黄
原创 刘婷 晚上八点前天
我家大黄
人人都说大黄活不长。
大黄是哥哥从水沟子里捡回来的,一开始他叫小黄。淡黄的细毛附在肉肉的身上,细软的尾巴粘在两腿间,耳后有一块小小凸起,大人说那是虫子叮的,老人说那是瘤。
那一年,我十岁,是最黏哥哥的年纪。一到周末便催着爸妈送我去爷爷家,不为别的,就为哥哥。我的哥哥不是同胞哥哥,哥哥比我大好几岁,手掌比我大一圈。他会牵着我的手在山村爬满青苔的老房里探险,也会牵着我的手去乱哄哄的集市买几块钱一大盒的烧烤。记忆中的哥哥似乎是无所不能的,大黄跟在我们后头摇头晃脑,吐着舌头。
后来,哥哥去当兵了。
送哥哥的那天,大黄仿佛预知到了分离,亲热地在哥哥的腿边蹿着、蹭着,把绿色的军装染上了薄薄一层黄色狗毛。火车缓缓开动,载走了大小行李,带走了哥哥的青春。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大黄,在黄昏追着火车无助地奔跑,跑到脱力,跑到瘫软,跑到呜咽。爷爷把它抱回了家,那天,摆在它面前的食物,大黄一口也没有吃。
自那以后,我很少去爷爷家,偶尔几次回去,大黄总是一见我就兴奋地重重摇起尾巴,耳朵不自觉地压低,四肢不停踏地,鼓圆的眼睛仿佛能溢出光来。待我揉揉它的脑袋,它便急不可耐的蹿出去,到我身后嗅来嗅去,嗅完人,又不甘心飞一般地蹿出院子几十米,我知道他这又是在找哥哥了。
转眼就是几年,春节前夕,家里忙碌起来,部队终于批准哥哥回家过年。爷爷提前一个月就把各个原先的房间打扫了一遍,还成日去集市采办,一边溜着腿脚不再轻快的大黄,一边东瞅西瞧,给家里添置些过年的玩意儿,老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可大黄却在这时病了,也许是因为它的老迈,也许是因为那颗越来越大的瘤。
它再也吃不下东西,恹恹瘫在青石间旁,无神的眼睛麻木地凝视着大门的方向。爷爷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大黄,把它的每一根毛都捋直了,捋顺了,却无法捋走它的痛楚。
爷爷给哥哥打了电话。
哥哥回来的那天下起了雨,他比每周视频通话里见到的那个他还要黑,还要瘦,还要英气勃发。他拎回了一些部队里的特产,还没给我们说上几句部队里的见闻,就匆匆跑回老屋,跑向青石槛上等了他几年的大黄。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大黄摇尾巴,早已灰暗的毛又一次粘在哥哥的身上,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哥哥的手心,它再无遗憾。
第二天大黄死了,死得很安详。
哥哥抱它去了后山,葬在后山的草地,那个开遍黄花的地方。
作者:衢州二中高一学生
指导教师:汪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