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间,武陵人冯某素以皮匠为业,平日走街串巷,给人缝补。冯及其妻租了三间破屋居住,别无长物。年关将近,二人却不开心,因为他们非但没存下钱,还欠着十几户人家五六贯钱。眼见手中小钱远不足还债,冯便对妻说:“你拿着这些钱买些米过年吧,我先到紫阳山洞躲几天,过完年再想办法。如果有债主来,你就说我出去借钱了。”然后便带上干粮被褥,出门了。到山洞后,冯发现洞中竟已有人,那人穿裘衣戴貂帽,俨然一副富贵模样,只不过神情木然,犹如木偶。冯失笑,说:“我难道是误入别人坟墓了吗?否则怎会遇到如此富贵的僵尸呢?如果和我一样是躲债的贫苦人,怎会穿得如此光鲜?”
那人听到有人说话,陡然惊醒,说:“我看你也不是个文雅之士,年末了,怎么不在家享受,反而背着行李游山,学习那些高雅士人呢?”冯说:“先别说我,阁下为何如此?”那人答:“我是姚继崇洋货行的老板,我本放了价值百万的货物在各商铺售卖,眼看要过年了,那些商铺却未能及时结款给我,而供货商们则都到我商行坐着,等我结款。我张罗了几日,一时也难凑够五十万,如果还不上钱,他们必去告我,商行的生意就毁了。不得已,只能暂且来这躲债。只是出门太匆忙,没带吃食,现在又渴又饿,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冯听完,顿觉同病相怜,便慷慨解囊,将自己的食物给他一些。这些粗茶淡饭,对此刻的姚继崇来说宛若珍馐,吃完后,他问冯:“你欠人多少钱?竟要沦落至此。”冯说:“我乃市井小民,欠人五六贯钱。”姚对冯慷慨赠食非常感激,当即从腕上取下一金镯,说:“虽然我现在也很窘迫,但这事也不难办。你拿这手镯去当十贯钱还债吧,剩下的麻烦帮我买些酒、做顿饭。”
冯欣然同意,随即回家告知妻子,并让她准备饭菜。其妻表示,家里太久没开火,灶里堆了太多灰,得先清理一下。冯便到邻居家借了锄头掏灰,但因过于心急,不小心把灶捣烂了。冯妻惊讶道:“这真是倒灶了。为今之计,只能把砖和灰弄到一边,在地上挖个洞烧火应急了。”夫妇二人合力将砖搬开,还没挖多深就挖到一块大石,搬走之后,现出两个大缸,盛满白银。二人大喜过望,商量后决定暂且用筐运到床下,等做完饭再说,于是将银子一一取出。待银子搬完,抬出大缸,底下又有大石,石块下还是两缸白银。如此三次,共得六缸白银。冷静下来后,冯担心道:“突然获得巨款,如果传出去,被盗贼知道,肯定会来盗窃;如果是强盗,说不定还会敲诈勒索,到时该怎么办呢?”其妻则说:“刚你说山洞里的那人正需要这些,何况我们与他素昧平生,他竟愿拿镯子帮我们渡过难关,可见他是个讲义气的人。我们何不把这些钱托付给他?这样他能应急,我们也有依靠了。”冯妻之言,正得其心。于是,冯去买了熟食,掌灯再次入山。
此时姚早已心急,见冯来了,便说:“我都望眼欲穿了。”冯先将酒食给他,又把挖到银子的事告诉了他,也表明了愿意将钱寄存给他的想法。姚颇惊喜,反复确认:“这是真的吗?”冯回答说:“我感激你的恩义,绝对不敢骗你。”姚吃完后,随冯一同回家,看到满屋白银,便说:“这是上天赐给你的,也能帮我渡过难关,我们怎敢不担此大任?”于是与冯结为兄弟,唤冯妻为嫂,并拿出一对玉牌,将其中之一交给她,说:“我和冯兄先去,随后就派遣可靠的奴仆来运这些银两,到时他们会拿着另一半玉牌来,嫂嫂查验符合之后,就可将银子交给他们。”冯到姚家,姚便命人为他沐浴更衣,待他再出现时,竟也颇有富贵气。随后,姚嘱咐冯说:“我先出去,然后叫人抬轿子来迎接冯兄,以示你的贵重。”
姚到前厅,此时,客商们早已烦躁难耐,见主人进来,便纷纷围上前来,一边责备,一边要钱。姚大笑道:“这都是小钱,何足道哉。我不过是偶尔受人牵连,迟了几日罢了。今天,我义兄会带百万金来,各位平日都以大方著称,千万不要表现出小家子气,让我义兄笑话。”姚正安慰客商,看门者来报说,冯翁来了。姚赶紧整肃衣冠,出去迎接。众客商屏息静待,只见冯翁年约四旬,衣裳华丽,仆从成群,而姚对他更是毕恭毕敬。客商们一一见礼之后,姚命人开宴,并扶冯上座,冯再三谦让,欲以年长者居首,众客商则表示:“我们这不以年纪长幼排序,而是看谁财力雄厚。久闻冯翁富甲一方,该坐这个位置,还请不要谦虚,否则我们该惶恐了。”于是,冯端坐首位。
宴席结束后,姚命人在厅中支起大称,将仆从们搬来的银两一一过称,共称得六十万两白银(当时一两白银折合现在六七百块钱,也就是说这些银子价值近四亿人民币)。诸客商领完各自钱款,纷纷散去,姚便对冯说:“小弟这里足以给冯兄提供衣食起居,冯兄不必再日夜操劳了,就把嫂嫂接来,咱们一起做生意吧。”冯欣然应允。从此,商行的生意越来越好,两家的子孙后来成为一方巨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