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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部门会该赶不上了。
小李猛地睁开眼，准备抄起自己的双肩包，结果包从自己的身体透过去，纹丝不动。
不对劲啊，小李发觉自己身子好像轻飘飘的，根本没挨着床，来镜子前，里面什么都没有，一回头，发现肉身还躺在床上。
咋回事？
难道……难道我死了？
小李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因为连续加班一周，昨天夜里12点多他脑子懵懵的，有好几行代码都敲串了，但第二天部门汇报的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他甩甩头，抽自己两个嘴巴，猛灌了杯浓咖啡，公司楼道里嘬了两根烟，总算是恢复了清醒。回到座位继续coding，2点多敲完，打车回家，进门包一扔，直接瘫倒在床睡过去。
睡梦中他开始心绞痛，感觉好像有人拿重物锤他的心口，非常难受，不过没多久就不锤了。
到了早上，小李醒来，就变成了这样，他凑到自己身体旁，好像还有温度，并没有死很久。
电影《入殓师》剧照
是不是一场噩梦啊？他试着闭上眼，过一会儿再睁开，依然悬在半空，还能看到不远处一动不动已经没有呼吸起伏的肉身。
哎！是真的死了。
1
这样的死法也算是一种福报吧，看着自己逐渐冷去的肉身，小李自嘲了一句。
在老家，老人没经历什么痛苦就死了，大家都会按照喜丧来办。虽然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但好在没受什么罪，梦里就结束了，挺好的。
小李性格随和，难受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自己死掉这个事实。
甚至没多久，身为工作狂的他，开始担心起今早的部门会。
没有我的话，数据谁提供？这个会可怎么开啊？
“不行，我得去公司看看”，小李放心不下工作，决定还是去趟公司。当鬼之后有一点好，意念里想到哪儿再睁眼就飘到哪儿，瞬间移动，再也不用挤地铁了。
10点的部门会，大家已经坐满了会议室，领导的眼睛在小李的座位绕了几圈，末了问了句：“小李今天怎么没来？”
同事们回答：“可能起晚了吧。”
“打电话联系了么？”，领导追问。
“打了，没人接。”
“我看他是不想干了”，老板挑了挑眉毛梢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之后大家照常开会，缺了小李昨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和复盘数据，会议依然照常推进，没有丝毫卡顿。
“给老子累出心绞痛的东西，居然这么不重要！”小李忍不住开始骂娘。
2
会议结束后，小李飘到了自己的工位。
隔壁老王还是一如往常头上带个耳机，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哎~好无聊的一个人啊，跟我一样天天就知道敲代码，也没什么生活”，小李忍不住替他感到悲哀。
一会儿老王起身，小李也跟了出去。
“这小子之前上厕所时间太长了，倒要看看他去搞什么鬼。”
老王带着耳机进了厕所隔间，并没有脱掉裤子，反倒是把耳机推到最大，然后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厕所蹦迪！老王有点东西啊！”
小李凑上去，发现老王听的摇滚乐队也是自己喜欢的。
早知道之前就跟他多聊聊了，约着去个现场，或者分享一下歌单什么的，现在都来不及了，没想到老王挺有意思的那么一个人。
看着在厕所蹦野迪的老王，小李比出一个respect的手势，飘了出去。
3
小李飘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产品经理敏敏从女厕出来，最近敏敏正在跟小李对接需求，每次跟小李说话，敏敏都带着笑，声音也很甜美，线上聊天发完文件确认好需求的时候，还会发一些软萌的狗狗动图作为聊天ending。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每次敏敏过来跟他沟通，小李都会忍不住冒粉红泡泡，他觉得敏敏对他格外温柔，跟对别的同事不一样，绝对对他有意思。本来，小李还打算等这次项目结束了约敏敏出去吃饭，不能一直让女孩子主动，自己也可以示个好嘛。
他跟着敏敏回到办公室，看到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然后问周围人小李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果然很关心我啊，小李暗自得意。
之后，敏敏坐回工位，小李在一旁端详她，“之前再主动一点就好了，就能跟敏敏有故事了，真可惜，小李越端详就越喜欢，越喜欢就越懊悔。”
可敏敏看起来却有点焦躁，咬了一会儿手指甲，她打开聊天窗口，给另一个同事发了一段话，中间穿插了好几个软萌的动图，末了还加了一句——如果能江湖救急，回头请吃饭哟ლ(′◉❥◉｀ლ)
小李在旁边开始尴尬起来，感觉自己又像之前一样，想太多了，自行加了太多戏，敏敏只不过是一个对工作上心的嘴甜的女同事罢了。
“终究是错付了，还好没开始，万幸啊！”
4
去老板办公室看看吧，小李飘了进去。
老板正在盯着绿油油的股票大盘发呆，一会儿他开始刷手机，盯着一篇《2020资本寒冬又双叒叕来了》的文章愣神，然后点了根烟，整个人都陷到椅子里，惆怅的抽了起来。
去年公司势头不错，大家撸起膀子加油干了一阵，赚了不少钱。那段时间老板总是带着一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在大家的努力下老板换了更贵更好的跑车，又把业务扩张了一倍。
结果方向有点偏，再赶上今年疫情，形势急转直下。今年老板的势头明显就有点颓了，工资已经拖了两个月没发了，公司账上已经没多少钱了。
“当老板也没什么好的，不快乐！总得绷着一根弦，稍微后退一点点就会滑落深渊。”善良的小李又开始替老板悲哀。
《未生》剧照
过了一会儿，他又苦笑：“我这是何苦，好像贫苦老农担心地主吃饺子吃撑了会胃不舒服似的，我心疼他干嘛呀？”。
有次开会，老板说过一句被小李奉为金句的语录：“什么叫work life banlance？把work当作life就balance了。”
所以，在没死之前，小李几乎没有个人生活，一直在拼命工作，他渴望被老板看到，得到认可。功夫不负有心人，老板确实注意到他了，他觉得小李真好用，性价比高，本着能者多劳的想法，他在给小李画大饼同时又给他加了不少新的工作，但就是不涨工资。每次小李暗示工作太多，能不能涨薪的时候，老板就说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要学着延迟满足，等公司上市了，什么都会有的…
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小李又扫了一眼埋在格子间工作的同事们，发现很多人他之前都没有仔细端详过，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一个又一个格子间，一个又一个精疲力尽的同事们，仿佛都被枯燥繁复的工作磨成了没有五官的人。
电影《千与千寻》剧照
5
哎，想妈妈了。
小李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通过话了，想到这儿，小李开始使用念力，回家去看妈妈。
小李爸爸在他初中时候就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把他养大，真的很不容易。这些年小李辛苦打拼，勤俭生活也是为了攒钱，想尽早在老家给妈妈买所房子，妈妈一直腿不好，他想给她买一个带电梯能直接入户的房子。
妈妈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落寞，电视上在播星光大道，她手里攥着手机，一会儿她点开小李微信的对话窗口，看了一会儿，打了几行字，又一个个消掉了。
没一会儿，妈妈从厨房洗了一个西红柿，一边看一边吃。
“妈，我对不起你。”
小李看着妈妈，心中满是愧疚。
他不敢想妈妈该如何承受他死掉的消息，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要多回家看看妈妈，多跟她联系，多买点好的水果和坚果陪她一起看电视……
他很难过，朝妈妈鞠了好几个躬，这是他在得知自己死后，愤懑和不甘的顶点，他觉得非常委屈。
小李在妈妈身边呆了好一会儿，陪她一起看电视，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虚弱起来，飘得很低。
6
之后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小李拽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可能出门也是有时限的吧，灵魂不能离开自己的肉身太久。”小李心里想。
这时他听到隔壁有声音。
隔壁住了一个挺漂亮的女生，高个子白皮肤，气质不错，但感觉不太好接近。近半年，小李都没有在厕所和客厅这些公共区域跟她打过照面了。
小李飘过去，想看看邻居在做些什么。女邻居pad里正放着美剧，写字桌周围一地的卫生纸，她正在小声啜泣，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
桌子上堆了不少的电影杂志，横七竖八的，最上面有几份简历，笔记本还在亮着，word文档刚开了个头，就几个字：室/内/日。
虽是租来的房间，女邻居还是把房间装饰得很文艺，床头放了一个莫比乌斯环装饰品和一盏落地灯。床头贴了不少的电影海报，挂了一个挂板，上面贴着几张文字便签，便签下面写了一行大字：“撑着点”。
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啊。
7
凌晨2点了，窗外夜色粘稠，霓虹闪烁，脚下几万块一平的城市和小李及女邻居都没有一丁点关系。现在，小李悬浮在半空中，突然感觉有点超脱。
女邻居正在看一个美剧动画，里面一个机器人艺术家准备回归初心，回到最初的游泳池了，“我对真相的探索终于结束了，I’m going home”，这剧真应景啊，小李不禁感叹。
突然，背后有股凉意，一回身，小李吓傻了。
地府的使者来找他了，面目十分狰狞，但说话声音却很温柔，想到自己也是鬼了，小李没多久也就平静了下来。
《鬼怪》剧照
使者说：“不好意思李先生，我们的工作人员好像搞错了，你本来不应该死的。所以在你死后并没有专门的使者蹲守，在第一时间把你接走，不过现在满24小时了，你灵魂出窍太久，我才过来接你哈。”
”这也太草率了吧。''小李声音发抖，带着愤怒。
“真的是非常抱歉了李先生，但是事已至此，已然是不可逆的了，我也很无奈啊，只能奉命行事，希望今后我们的工作中能少一点这样的令人遗憾的错误吧。”使者满脸堆笑的说，“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我都这样了，还有啥好消息啊。”小李表情冷漠。
“像您这种阳寿未尽的人，还没办法立刻投胎，需要先去中转站，在地府工作一段时间，这会儿正是缺人的时候，待遇很不错，分配住处，加班有补贴，还有双休和五险一金，可比我们的待遇好多了”，使者答道。
……
小李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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