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凌志
有一次回烔炀河,陪老父亲在澡堂洗澡时,更衣室跑堂的老兄很热情,给我们递了好几次毛巾,续了好几次开水。闲聊中知其家住颜六户,以及坐落颜二户、历经数百年的颜氏宗祠。就打算下午回合肥时,拐过去看一下。
车出榨油厂(老爷子住在榨油厂院子里)大门,经过轧花厂、粮站、火车站,很快就看到一个不小的村庄。下车一问,原来这里是小颜家村。我童年时跟小伙伴卖大椒秧子曾经到过这个村子,印象中淮南铁路的铁轨在山沟里,村子在铁路边的山坡上,很高很高。村里没人买我们的秧苗,我们便穿村而过,觉得村子很小很小。
现在看村子,其实不算小。村口的颜玉宣老汉告诉我,小颜家村子最多时有人口三百,现在大都出去打工,村里只有五六十个老人小孩子。他还说这一带有十户颜姓村庄:小颜家、颜家桥、二户里、六户里、颜家老人冲、颜家田埠、颜家塘稍、颜家坝埂、颜家岗、颜家南岗。祖上来自山东曲阜,祖先是孔子学生颜回。至今十户颜人家的门头子,都还保留着山东曲阜的老样。
按照玉宣老汉的指引,我继续开车前行5里,到达颜六户。村子比较大,但难觅人踪。好不容易在村中碰到一老人,才问了去二户的路。车行不远,即见一片金黄色的稻田,足有百十亩,村村通水泥路蜿蜒其间,把人的视线引向稻田深处的树丛与村舍,真是一幅美极了的秋色图,哪里有寒冬的样子?
来到二户,就见村头路西有一个小山包,上面树影婆娑。路东是一幢独楼,一农妇在门前断树枝做柴禾,两小儿嬉戏身边。问村名与祠堂,妇人抬头一指山包,说这里是堘山,那边是祠堂。我顺向一看,果不其然,山包南坡密林之中,影绰有屋,山包东南,一片断壁残垣,前有未坍之门楼,上书“烔炀镇堘山村委员会”。
我穿过废弃的村委会院子,钻进毗连的祠堂拍照。在灌木瓦砾中,发现有5块完好的石碑,刻立时间分别是嘉庆、同治和光绪年间,最早距今已有两百多年。石碑上记载着这座祠堂的生存故事,记载着供养祠堂的孝子贤孙事迹。
堘山古祠
这座祠堂坐北朝南,背靠堘山,面向烔河支汊,五开间,二进深,高三五丈,中院有树木高耸。房顶以及木质梁架已经全部坍塌,杂草丛生,鼠兔出没,无人问津。
因为解放后宗祠用于小学校,故而没有早早遭受灭顶之灾。还有一些神奇的传说,说是村里干部要砍树拆屋,但都遭遇异象而罢手,所以宗祠安然无恙。类似传说,我在其他地方也听说过,大抵是反映了百姓的一种心态,不希望宗祠受到破坏。没想到的是,古祠没有毁于浩劫年代,却在今天无声消弭,想来令人痛心。
不过我觉得颜氏宗祠这里是有故事的,为什么这个小山包叫堘山?那个神话传说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颜氏族人是什么时候迁徙烔炀河成为十户村落?等等。或许以后会有人来解说这些故事。
烔炀河周边村落祠堂大多在土改和文革中拆毁,遗存极少,这里大概就是仅有的几处遗存之一。虽然祠顶坍塌了,但四周砖墙还在,环祠空地还在。
我曾经去烔炀河西乡的许家坝拐村看过,那里的许氏宗祠与颜氏宗祠一样,也是因为用作小学而得以留存,也有神灵保佑的传说,但也坍塌得不成样子。只是许氏有许寿东、许太平、许勇等几位青年农民挑头,加上族人心齐,大家捐款集资,把宗祠维修保护起来,并一鼓作气续修了许氏宗谱,成为烔炀河最为壮观的家族历史样板。
烔炀河颜氏有十户村落,人口众多,在外发迹者也众多,村里村外应该都不乏一呼百应之人,修复这个古祠应该不是问题。可是为什么,颜氏宗祠沉睡许多年,至今无人问津?我写《名门望族烔炀祖》的时候,也去烔炀河东北乡的周祖村寻访过祖氏宗祠,情形也大体如此。
看来,颜氏、祖氏的族人们,总是空谈议论多,付诸实践少,日子一天天过去,古祠一天天败去。终有一天,全都化为乌有。也许到那时候,会有许多马后炮,连番地轰出来吧。
从宗祠出来,跟村妇又聊了一会。她是淮北人,嫁到二户村,那两个嬉戏的孩子是她的孙子孙女。她家男人叫颜世风,儿子在外打工,孙女在烔炀镇中心小学念书。因为校车不经过二户村,儿媳妇便从外地回来,在烔炀河街上做事,同时每天接送女儿上学放学。她说经常有人来看祠堂,肥东撮镇那边还来过两个颜姓老板,希望村里牵头,他们愿意出人出钱,但不知为什么后来不了了之了。
颜家二户村头人家
我在想,宗祠是中华传统历史文化的符号之一,值得保护与传承。烔炀河宗祠资源稀少,如果地方政府予以关注,鼓励文化传承,或许老百姓会有积极性,把有限的资源恢复保护起来,传承下去的。我曾经写过一篇《肥东祠堂连连看》的文章,肥东县地方政府对传统历史文化的重视,真的让人敬佩。
肥东梁氏宗祠
二户向东不远,就是105省道。我带着一头的迷惘,开车回肥,去到三孝口健身游泳馆游泳。在泳池里闷头划水的时候,脑子里闪现的,却是祠堂石碑上的建祠与护祠的故事。
最忆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