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迎春:无能又无用的“善良”一文不值,你不悲剧谁悲剧?


曾经在读红楼的时候,特别同情二小姐迎春。

迎春是个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她雍容美丽,温柔可亲,性格温柔沉默,遇事谦让不争,从未生过害人之心,处处与人为善。然而她的命运却是最不好,被不爱惜女儿的父亲嫁给了凶暴的孙绍祖,备受摧残,“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不到一年,便被折磨而死,成为金陵十二钗中第二个悲惨死去的女子(第一个是秦可卿)。

走过生活岁月的跌宕起伏,再读红楼,才发现迎春有着致命的问题。

迎春固然善良,却也懦弱。在下人的口中,她是个“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哎呦一声”,完全就是一个麻木无能的形象,谁都不当她是一回事。“懦小姐不问累金凤”,她唯一上了小说回目的一次,便是因为无法管理自己的丫鬟仆妇,对她们种种不法行为听之任之,被她们无视乃至要挟。后来还是探春和平儿先后赶来,震慑住了这些刁奴。全程在场的迎春却对此毫无触动,还振振有词地说:



“问我,我也没什么法子。他们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苛责就是了。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他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他们反欺枉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竟有好主意可以八面周全,不使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置,我重不知道。”

这一大段话,中心意思是,我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人都不想得罪,你们尽可无视我,随便怎么都行。黛玉实在听不过去,对她说“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想要吃你伤害的你老虎饿狼都到了台阶下了,你还不闻不问,谈什么因果报应,这不是自取灭亡吗?然后她说,二姐姐你要是个男人,可怎么管家啊?

迎春能读懂《太上感应篇》,当然也绝不会听不懂黛玉的话,不过她假装不懂,反而“笑道”:

“正是。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


她直接转移了话题,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和理由,继续当她的缩头乌龟。

生活已经对她做出了警告,她身边的下人已经对她毫无尊重,姐妹们分别以各自的方式提醒她帮助她,她却依然无动于衷,回避所有矛盾和问题,以为假装看不到便不存在,以为自己不面对就能自行解决。简直就是态度坚定地拒绝成长。

事实上,迎春固然很善良,但这善良毫无原则底线,没有是非对象,于是便成为恶人的帮凶与同谋。

她管不了手下的仆妇,这些人便去伤害别人。此前司棋曾经大闹小厨房,十分嚣张霸道。司棋敢如此,毫无疑问,都是迎春一贯纵容的结果。


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来贾府做客,被安排住进迎春的紫菱洲。眼见邢岫烟贫寒,迎春的丫鬟婆子们都欺负这个女孩。邢岫烟没办法,只好早早卖掉御寒的棉袄。花钱讨好这些丫鬟婆子。这事迎春也许不知道,也许假装不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对邢岫烟连一点帮助体谅都没有,当然也不可能却管束手下——她简直就是她们的同谋和帮凶。

不过迎春的心态是真好,钝感力超强,欺负别人她不以为然,自己被欺负也完全无所谓,姐妹们的劝告也当做耳旁风。她心甘情愿成为这样一个既无能又无用的人,还天真地以为,她的命能够一直这么好下去。


这样的迎春,便是不遇到孙绍祖被折磨而死,婚后的生活也不会过得好。她连自己的紫菱洲都管不了,如何执掌一个家庭?她连依附自己的朋友都照顾不好,又指望谁肯为她仗义执言?

迎春棋下得很好,哲学也学得不错,然而下棋和《太上感应篇》在残酷的生活面前毫无用处,她只能一步步走向凋零和毁灭。她的不幸是偶然,也是必然。

善良不仅要带点锋芒,更要分清对象。否则便会助长人性的恶,成为坏人的同谋和帮凶,便如迎春这样,你不悲剧谁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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