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比活者知道得更多

死者比活者知道得更多。 当太阳落山时, 也许他们将比我们更欢快地 在夜晚的阴影中游荡, 那些神秘的思想, 只有坟墓才知道。 by 海顿斯坦




经目之事,犹恐未真



“何为真正的生活”?当夜半时分,玄月挂在魔都上空,城市依然不消停地散发出奇异的气息,这是我第一次比邻子夜抵达这里,街头零星的人儿,还有游荡撸串的喧哗,想起离开般若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多小时,晕车带来的肠胃不适忽然被饥饿掩盖。

觉得同时阅读《应物兄》与《月落荒寺》特别有趣,便成为一趟突兀旅途飞奔而去的悬疑,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企业,上上下下都指望它残口延喘,我也是据此养家糊口中的一员,这是多么荒唐无奈,《月落荒寺》的男主哲学系教授惘然通晓许多高深莫测的哲学问题,仍然看不清俗世生活里的女人和自己。



翠绿的青菜掩映在半透明的馄饨皮下,坐下来贪婪吸允菜肉大馄饨的体香,注意一下时间,应该还在子时的范围内,街道边一只老猫精神十足地向我这儿闪烁了一下目光,旋即收敛回去,它对着热气升腾的馄饨不感兴趣。

李洱起初勾勒《应物兄》的动机不得而知,十三年后达成的篇章却十分可疑,成了评论家的狂欢。不过还是半折买了一套,它给了我足够的吸引,书籍基本属于个人偏好的东西,张抗抗说乔纳森·弗兰岑的长篇小说《自由》名不符实,其实是她不感兴趣,读不下去。



有许多一直没有打开的书籍,出于尊重的原因,它们可能恒久呆在我随意放置的地方,其实在我兴冲冲夹持它们,还没有归来的时候,便索然无味归之于鸡肋。比如往往绕着般若湖行走,总能遇见一两个不待见的人,黄昏黯淡,我们能感觉到彼此越走远远,湖水击打岸边的声音渐渐平抚内心的不以为然。

“即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吃完菜肉大馄饨,通体燥热,吹了一阵外滩温润的夜风,才寂寞下来,江水不如湖水,它与人间靠的太近了。只怕难以有个稀松平常《应物兄》删节本,《月落荒寺》的情节把握明显上气不接下气,小说之类的文字,诸人还是受《红楼梦》影响太深,非得子丑寅卯从一而终,但做不到曹雪芹随心留给阅读者的空间,遐想万千,要么逼仄,要么陷入虚妄。



从南京东路彻夜不明的灯火遁入背面嘈杂的里弄,这里是不可能拆迁的,商业的单价已经极致了。一门一木,都是不远不近的痕迹,明天佛晓之后,许多垂垂老矣的老翁老媪,我没有再去寻找时间的印记,实际上应该是今天了,他们会一直昏沉沉沐浴在阳光通透与阴暗重叠的部分,甚至眼皮沉重酸涩,不曾完全睁开过,地表和他们身体以及房屋,散发着差不多相同的气味。其中菜肉大混沌虾皮葱花袅袅娜娜逃过牙齿的犀利,枯唇腹腔,穿肠而过,化为乌有。

黑暗的暗处,站着昔日的自己,或许艺术,才能够暂时给人一丝凝望深渊的勇气。《月落荒寺》流连出来的空虚腐朽,至少《废都》早已不期而遇过,整个生命在追逐皮囊欲望的窒息里,毫无新意的荒凉庸常。



后来我在月光下还是不太舍得返回宾馆的床榻睡觉,反正也是不眠,空气畅通倒是这里新鲜,少了白日和上半夜的熙熙攘攘,人群挡住的凉意很快钻进裤脚,顺着小腿和自上而下的另一股汇合。应物兄不止一次斟酌过与乔珊珊好好共度余生的念头,这些细节,写作者李洱可能对此比格非写到神秘女人楚云诡异不见了还要惆怅不安,有些女人不懂得好好说话,未必不想,而是想不到,没有人能一次又一次战胜那些不堪的记忆本身。

我们对生命若是还有什么期待的话,那就是这些莫名繁杂的缺憾所带来的。根本不知晓目睹眼前一切的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小说中,抑或今夜的玄月,自始至终,清冷无垠。



作品:Roger Ballen




发表评论

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