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生

生命旅途中的等待,等来的不完全是成功的喜悦。常常等来一块粗砺的石头,把心磨得血滴淋漓。然而,一颗伟大的心是能够经受住任何等待的痛苦磨砺的。等待,是心灵的炼狱,坚强与崇高从这里煅淬而出。人生多等待,大大小小,长长短短……

                                             

当你兴致勃勃地进入新开张的饭店吃饭时,遇到新服务生劣质的服务和慢吞吞的上菜,你只能焦急地等待;当你开车经过繁华的街道、遇到塞车的时候,你只得无可奈何地等待;当你去购物、买车票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很多的人,你只得耐心地等待。等待面试,等待上岗,等待日落,等待月上,等待风停雨住……在平凡琐碎的日子里,等待赋予了每天的生活以特别的意义和光彩。人生中很多的时光是在等待中消磨度过的,人们不得不学会等待,很多时候必须习惯于一个个不尽如人意的等待。

等待人的感觉很微妙,那是一种惆怅,剪不断,理还乱;是相思的经纬,编织成一张密密的情网,让你甘心情愿地被困在中间。春去秋来,任思念落地生根,一直在等待,直到眼泪流下来。心如止水般的去等待,等待神的垂青,等待上帝的点化;等待丘比特射出那支期盼已久的箭;等待美丽的天使在熟睡时轻抚面颊,等待一场灿烂的花雨,片片花瓣从天空洒落。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生便是一种等待。“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是等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等待。年轻的海伦·凯特在守候着三天的光明,唯美的海子在期待着“春暖花开”,鲍尔吉·原野在寂寞里等待着詹姆斯·拉斯特的琴声,贝克特笔下的人们在等待着能带来好运的戈多……有人统计过,一个人的生命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花在了“等待”中。等待,有时漫长,也许会消耗我们的一生,譬如真爱的到来,死亡的降临;有时也很短暂,譬如考试成绩的揭晓,新的一天的开端。

等待人的滋味往往不好受。等的一方比被等的一方更受煎熬,就像惜别后留守的一方比离别的一方更觉凄凉。一方走了,另一方笼罩着的是空虚的时光。等待,因其有所希冀而令人兴奋,而又因等待的过程无所安排而使人百无聊赖。因此,这样的等待是混合了兴奋和无聊的一种心境,即使是沉稳如松、心平如镜之人,也挥不去瞬间的紧张和无奈,使人生最易苍老。

的确,等待不免无聊甚至痛苦,但一无期待的人更其无聊和痛苦。缺少等待的人生,如同没有日出的黑夜,茫然无措;缺少等待的人生,如同没有珍珠的项链,残缺不全。不要抱怨等待,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知有何变数,因而,其中也就蕴藏着无限的机遇和无尽的可能。正是因为这些长长短短的等待,才使我们的人生充满希望,才使我们有勇气走完漫长的旅途。纵然没有爱情,但如果没有对爱情的憧憬,哪里还有青春的浪漫?即便没有追求,但如果没有对未来的渴盼,哪里还有创造的喜悦?可以没有最终的结果,但如果没有等待,哪里还有绚丽的人生?有时,等待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段小憩,小憩结束了,我们的旅途还要继续。有时等待只是一个过程,过程终结了,新的旅途又在等待着我们。也许无所谓结果,无所谓终极目标,但活着总得等待些什么,因为我们需要这一个一个的过程组成我们完满的人生。

千万种的等待,就有千万种的滋味。每个人都是活在别人的等待之中。在家长一片殷殷期待的目光中,平安地呱呱坠地,又在呵护备至中健康地成长。还是小女孩时恨不能一下子长大成人,穿上妈妈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涂上口红,擦脂抹粉,烫一个邻家大姐姐那样的长发波浪卷,然后携着心爱人的手漫步于花前月下。这样的情结是张爱玲在儿时记忆中的描述,那个时候每天早晨对着镜子,看妈妈梳妆的身影,她常这么想。等自己终于如期地长大,波澜不惊地蜕变成一个令人艳羡的美人儿,开始憧憬人世间最美的情愫——爱情。如花似玉的年纪,对未来要与之牵手的人充满了美好的期待与幻想。却因为一颗骄傲的心和伪装出的冷漠外表,让那些试图接近自己的人一次次地挫败,终于望而却步。于是,自己开始感叹,等待爱情的希望是如此渺茫,过程如此漫长。

灯火阑珊处,终于等到了爱人的来临,可是他在一个蒙蒙细雨的黄昏又走了。等待的过程是一种隐忍的伤痛,在偶然被唤醒的记忆中,由它迎面扑来,泛滥成灾。黄昏的咖啡店里,醉倒在苦涩浓郁的相思里;雨中昏黄的街灯下,独自摇曳着日渐消瘦的身影,却在时时聆听身后每一个渐近的脚步声。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被一次又一次汹涌而来的失望所击碎。

在等待的日子里,不知他浪迹的脚步此时正漂泊于何方,更无从得知他现在过得怎样。泛滥的思念成为了永远无法投寄的邮票,因为不能将它们馈赠给任何人,也无法将之完好地珍藏。只能披着一身的苍白,满脸憔悴,在每个深夜里因突然间地想起而默默伤神。

终于,在一个黎明的早上,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这意味着一场望穿秋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等待的人儿苦尽甘来。他归来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的冷峻和深沉,看得出在经历过时间的洗礼后,岁月在他身上的侵蚀痕迹。心中一半是欣喜,一半是辛酸,双眸含着激动欢乐的泪,有千万句话要向他娓娓诉说,却在刹那之间一并涌上心头,无从说起。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在从为另一个人等待的那刻起,她已不再真正年轻。人生开始了它的苍老。虽然等待永远充满着未知,而死亡却是唯一不会落空的结果。我们或许忧惧或许悲壮,却无可奈何无以更改这个命运的事实,因为面对这个结果,我们谁都无法抗拒。

命定中的等待人人都揣着一个希望,希望着等待人生大剧谢幕之后,在舞台之外有一个人在等待着自己,依然保留那最初的天真与纯净,只为了等待那一个懂得、珍惜一生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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