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难得周末,结果一大早还被敲门声吵醒。我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从猫眼里偷看,心想要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就折回身去继续睡。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贱人李,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一脸的气定神闲,还穿着一件百年不穿的白衬衫。
他来干什么?我满心疑问地给他打开门。
而他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向后一闪,嘴里念叨着“疯婆子”。我揉着自己鸡窝式的头发,没好气地朝他说道:“进不进啊你。”
贱人李一边朝里走,一边嫌弃地打量着我,我回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了一句:“看什么看!”
他往沙发上随意一坐,语气十分悠闲地说:“你好歹穿好衣服再来开门啊。”
听他说完,我眼珠不由地向上一瞪,看着身上的睡衣,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谁、谁让你看了?”
“咳咳,”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然后大声嚷嚷道,“肖大小姐,你能不能进去收拾一下自己,我看着真倒胃口。”
我看着他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也不想继续跟他较真,更何况没穿内衣站在他面前确实有点不自在,于是我骂了句“贱人就是矫情”后,便回到房间换衣服,洗脸,梳头。
贱人李全名李钧臣,是一只在我生命里存活了12年的生物,他靠着贱这项技能,简直杀遍天下无敌手。
我收拾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倒水喝了,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喂,你今天到底来干嘛?”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来给你过生日啊。”我懵了一秒钟,随即才反应过来:我忙得连自己生日都给忘了!
“空着手来给我过生日?”
“我可给你准备了份大礼!”李钧臣挑挑眉毛,惹得我一阵好奇。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只听他说:“和你结婚啊!”说到这儿,他翘起二郎腿,两手相插放在膝盖处,一脸看好戏似的看着我。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分了啊。”
“生日之前分手,就为了跟我结婚啊?”
“嗯哼。”
2
李钧臣似乎很喜欢说“嗯哼”这个词,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
当时,我刚上大一没多久,参加社团聚餐时认识了李钧臣。餐桌上谁无意提了一句:“李钧臣、肖潇,你俩好像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不会吧?我是……”因为不相信,我当时还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背了一遍。
只见与我相隔几个位置的李钧臣向我点头,并带着一声很欢快的“嗯哼”。
他话音刚落,全桌的人都在起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感慨着我们这段很奇妙的缘分。
后来互加了QQ好友熟悉起来,鉴于我比他早出生两个小时,所以逼着他叫我姐姐。就在所有人以为我们会发展成恋人的时候,我们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不得不承认,我和李钧臣确实暗生过情愫,但那样的情愫还达不到足以在一起的浓度,尤其我们是彼此的好哥们,便更要考虑到万一分手后的所有后果。
我们联系得好频繁啊,时常约饭,游玩,打电话,我嘴里提到过最多的名字,大概就是李钧臣了。
我会给他分析着每个追他的女孩子,告诉他谁适合谁不适合,我批评他的审美俗不可耐。他义愤填膺说他就喜欢肤白貌美的女孩子,还说我和他只能做兄弟,因为我黑。
他也会给我把着关,把我喜欢的类型批得一无是处,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对方不会对我好。
我谢谢他的乌鸦嘴,大学我谈过两段恋爱,全部无疾而终,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两个月。我找他理论,说:“都赖你,你还我的男朋友!”
他当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一脸笑嘻嘻地说:“还你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劈头盖脸地吻下来,动作并不温柔,而我只是发愣。
后来他推开我,一脸嫌弃,“啧啧啧,他们就是这么教你的啊。”
“我、我、我靠,贱人李!”激动之下我有些结巴,怪他竟然这么轻浮,然后把他最喜爱的白球鞋硬生生地踩黑了。
像他那么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人,可能真的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于是我也渐渐把那一吻放下了。
毕业后,我们都留在了同一座城市,但工作地点和住所离得极远,所以联系得并不频繁,有时发一些不重要的消息几天不回也是常态,但不知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急切过,就像很笃定地知道李钧臣他不会离开我一样。
2012年夏天,我二十五岁的生日,和李钧臣约在一起庆生。他说要请我下馆子,我说你来我家,我亲自下厨吧。
“来的时候记得买蛋糕,还要冰激凌!”
“知道了,小祖宗。”他满是欢快而又装作不耐烦的语气。
结果我没想到他那天一大早就来了,我去早市买食材没带手机,他带着蛋糕和冰激凌在门口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我回去的时候,李钧臣怨妇似的喝着已经化成水的冰激凌,“小祖宗,你知道冰激凌多贵吗?全成水了!”
“哈哈,谁让你来这么早了啊。”我哭笑不得地去接他的冰激凌,然后一个不小心,洒了他全身。
这下子我笑开了,在楼道笑得直不起腰来,他鬼哭狼嚎:“你赔我新衣服!”
3
进屋后,李钧臣穿着我的吊带裙在沙发上打游戏,发誓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贱人李,你来不来帮我洗菜?你要是不帮,我就不去给你买衣服。”
“哼,我让我的小蜜来给我送。”
“哈哈,没事,我已经拍下你穿裙子的照片了!”听到这句话,李钧臣从沙发上跳下来似要跟我拼命,不料裙子布料太少,他全部走光。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他全程都黑着脸。我发誓那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想必也是李钧臣最难忘的一个。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短短一天发生的事,多到让我想用十个章节去描述。
下午我们一起窝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还一起出门购物做了一顿烛光晚餐。
和他做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我觉得心里软软的,是一碰触就会很感动的柔软。尤其是屋里漆黑只留两盏灯,只看得见他的轮廓时,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有一种恍惚,一种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错觉。
我们喝了不少的酒,亲吻,但我很清醒自己在跟他做什么,从头至尾脑袋都很清醒。
反正那一夜,乱了,全乱了,也不想第二天醒来会怎么样,倒是有一种一不做二不休的壮烈意味。
第二天,李钧臣比我早醒,然后竟一直盯着我看。我一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攸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就直愣愣地看着我也不说话,我推着他,有点不明就里地说:“你干嘛呀!起开。”
李钧臣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他说:“对不起,肖潇真的很对不起!”
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地向我道过歉,这一次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能将其看做一个玩笑了。
他说他混蛋,他还说,
“我会对你负责的。”
“哎,别别别。”
隐约记得那日早晨的他又是买早餐,又是主动扫地的,好不殷勤。
其实我知道他道歉的原因,是因为他给不了我任何的承诺,他虽然都二十五岁了,但依然玩心太重。
后来他见我好似真的没放在心上,于是便嘻嘻哈哈地将此事翻篇了。时不时地再调侃一下我的身材,或者开玩笑说什么那晚的我真是疯狂。
听他说这些话,我就知道我们的的友谊没变质,没变质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
4
再一年里,我交了新男友,李钧臣也有了新的女朋友,大概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是认真到可以结婚的那种。
我们四个人还在一起吃过饭,在饭桌上,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谁知我们各自的恋情维持了不到两年,又以分手告终。他和她女朋友终日争吵,两人都累了,于是和平分手。我是因为男朋友劈腿,和男朋友大闹了一场后,两人各奔东西。
我和李钧臣这对难兄难弟,在二十七岁的生日上又各自恢复单身,他请我在旋转餐厅吃饭,花了他几千大洋。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分手了才想起我啊。”我还嘲笑他在女朋友身上投的钱打水漂了。
他白了我一眼,说我也没好到哪去,竟然会被一个渣男蒙蔽了双眼。
“还不都是你,一身晦气影响了我。说吧,怎么赔偿我?”我翘着二郎腿,满是悠闲地问道。
有那么一种朋友,无论你经历了多少憋屈和不愉悦,只要和他一起聊聊天,抱怨抱怨,就一定会心情大好。我不得不承认,李钧臣确实在我生命里有这样奇异的功能。
被劈腿的火气对李钧臣控诉了几次,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就像现在这样,看着窗外的大好景色和桌上的昂贵菜肴,心情那个爽啊,之前的种种全部烟消云散。
李钧臣帮我倒了些红酒,然后拿起杯子递到我的手里,“我以身相许怎么样?”他轻轻地跟我碰了一下杯,饶有兴致地说道。
见我没应答,他又接着说:“哎,老肖,我没开玩笑啊。”
“哦?”
“要是我们三十岁生日那天,还没找到各自对的那个人,我们就结婚吧。”这样一句经常出现在小说电影里的话,没想到有一天会从李钧臣的嘴里说出来。
“你认真的?”
“比金子还真。”李钧臣很真诚地注视着我,我看见一小点灯光在他黑色的眼球里,然后灯光又消失不见。
“好啊,我答应你,没准我那个时候已经跟别人结婚了!”我扬一扬下巴,一脸挑衅。
他轻啜了一口酒道:“拭目以待。”嘴角含着浅浅的笑。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一个承诺,算不算是退而求其次,因为害怕孤单,害怕被抛弃,害怕催婚,所以拒绝去勇敢地找寻真爱,而是给自己找一个稳稳当当的备胎。
这样,算是我和李钧臣将就了吗?当将就这个词滑过脑海时,我确有那么一点不甘心的意味,本意里不想跟李钧臣这样的。
吃完饭后他送我回家,一脸痞样地问我:“今晚要不要也约一下?”
“滚啊。”
“别这么凶啊,亲一下吧。”说着他的脸就往前凑,我一掌拍开,毫不留情面。他却越挫越勇地非要亲到才罢休。于是在车内那么密闭的小空间里,他控我至车窗边,硬是同我来了个世纪般冗长的吻,一个很温情的吻,没带多少情色在里头。
吻后,他夸我有所长进。
我一边嬉笑着,一边下车,“那是我前男友教得好。”
李钧臣的脸陷在阴暗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我关门的刹那,他的车扬长而去,随车漫起的灰尘抚摸了全身。我轻哼一声,这就生气了?
然后我一个人站在楼下,有些怅惘。
我想起自己高中时曾写过的一段话:我口口声声地说要寻找真爱,但后来发现我宁愿失去真爱也不愿意失去你,那在这个意义上,你是否就是我的真爱?
李钧臣,真爱跟你比起来,好像真的是你比较重要。我轻叹了一口气后,伸着脖颈张望李钧臣的车,发现早已无踪影。
一连我这么多年的青春岁月,好似咻的一下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5
好了,让时间回到现在,回到这个每年今日都有大事发生的三十岁生日。
李钧臣不食言地来到了我家,没有惊喜,满是惊吓。我之所以没想到他会来,是因为我知道他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也挺好的。
可是竟然分手了?!
“到底为什么啊,不是好好的吗?”
“她前男友回来找她,她选了前男友。”李钧臣云淡风轻地说道,一点都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
反倒是我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那你一定很伤心吧。”
“也就那样吧,没啥感觉。你信吗?我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舒坦。”李钧臣一边说着,一边摸摸自己的胸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倾身上前,以离我不到几厘米的距离说道:“走啊,肖哥,领证去!”
“哎哎哎,不能儿戏啊。”
“儿戏什么儿戏,咱俩都酝酿12年了,超级马拉松。怎么,你想反悔?信誉堪忧啊。”
李钧臣一个激将法,我们便坐在民政局了。来的路上还碰见了我的邻居,邻居阿姨几年前跟我夸他,说你男朋友真不错,就那么耐心地等了你好几个小时。
当时我听了心里有一点甜蜜,也有一点堵塞,心情倒是跟现在有一点相似。
结婚证上的照片拍得很好看,我和李钧臣恰到好处地笑着,看起来还挺有夫妻相。出门的时候,天很蓝,太阳很大,结婚这么重要的一件大事,在我肖潇生命里,竟然就像吃了一顿饭一样平常。
倒是李钧臣反复看着结婚证书,乐呵呵道:“以后咱俩的生日还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哎呀,咱哥俩真会省钱。”
我哭笑不得地跟他强调道:“谁跟你哥俩,我是你老婆!”就这样,我和李钧臣一路吵闹着一起去吃了饭,逛了商场,一起回家。
而传说中的新婚之夜,我们两人竟一直在笑场,明明买了蜡烛,床帘,甚至还放着轻音乐,但还是找寻不到浪漫的影子。
“你能不能不要笑了?”我一边笑着一边跟贱人李说道。
“不要紧张。”他攸地一下跳到床上,把我圈在前面,我故作镇定地等着他,没想到他又下床了。
我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哎,你能不能认真点,你鼓捣啥呢!”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吗?”
那晚真的特别难忘,李钧臣把衣服随手一扔,于是恰好扔到了蜡烛上,火苗一连我们的床帘也“照顾”着。
从来没经历过着火的我,那场面对我来说真的挺惊心动魄的。
于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活生生地成了火灾现场,李钧臣手里拿个脸盆,望着狼狈至极的卧室,发出一句感慨:“我们真的是在玩火呀。”
灭火消耗了我们不少的体力,实在没有力气再把灾难现场收拾了,于是把门一关,在客厅喷了点空气清新剂,便双双到书房去睡了。
6
我和李钧臣结婚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就散播开去,亲朋好友听到这个消息,比我和李钧臣都要激动。他们说,因为我和李钧臣,又让他们相信了爱情,相信了梦,相信了时间相信了一切。
“我要澄清一点啊,我们可不是因为爱情结婚,我是看贱人李没人要才捡了他!”这句话说完后,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钧臣在一旁添油加醋:“肖哥,你又淘气!”俨然一副打情骂俏的模样。我承认,那一刻我特别幸福。
不,应该说结婚以来,我都很幸福。
结婚之后,李钧臣继续叫我“肖哥”,我继续叫他“贱人李”,只有心血来潮时才叫声老公和老婆来听听。
关于这个称谓还闹过一个笑话,刚结婚那会儿,李钧臣文件忘在家里,让我帮忙送给他,叮嘱一个实习助理说一会儿接一下“肖哥”。
我到他们公司后,前台愣是把我拦下了,李钧臣的助理就站在我旁边默默打量我,后来听说我是给李钧臣送文件的,助理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是肖哥?女的?”
我一看面前这个年轻的小男孩就是新来的,也没跟他计较。从此,我再去李钧臣公司,就数那个小助理叫“嫂子”叫得最大声,仿若以此来将功补过。
对李钧臣的身份认同,我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从哥们到老公的过渡,好像也顺理成章。
我很难描述这样一种心情,大概就是外人向自己人的转变,从前我是自己生命中的我,以后我是李钧臣生命中的肖潇。
7
婚前不久,李钧臣刚刚升职经理,毕竟新官上任,他工作变得很忙,我们的蜜月一推再推。
以前的时候我,和李均臣好多天不联系都不会觉得什么,可现在他要是连续两夜不归,我就会心情很低落。
“你今晚又不回来呀?”
“对啊,太远了,有点折腾。想我了?”
“不回来正好,鬼才想你。”我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边有些惆怅。
我害怕我和贱人李的婚姻成为我们的束缚,更害怕失去自我。可是很奇怪,人们往往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闻到李钧臣衣服上陌生的香水味,我任性地不让李钧臣找女秘书,我不依不挠地让他讲他的每一段过往。
我跟李钧臣说,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他的工作,在另一方面却埋怨他不能开车来接我;我说家里的家务都交给我,你就负责好好养家,但当他把衣服随意一扔还是会让我无比恼火;我做了一桌菜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最后却等来他一个短信……
后来我忘却了,我们为什么要结婚。然后又忽而记起,李钧臣他从来没说过爱我啊,一个不爱我的人,我竟然在苛求这么多。
我终于和李钧臣吵架了,我跟他说,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生活。
“肖哥,你干啥呢?”
“李钧臣,我一点都不想这样,这样的我很陌生你知道吗?我每天患得患失,而且变得自私……”我语无伦次地跟李钧臣陈述着令我烦忧的一切。
他听得一知半解,只是重复着:“咱别闹了啊,我还有个报告得做呢。”
“咱们离婚吧,反正当时也不是因为爱情才结婚的,分开了继续做好哥们。”说完后,李钧臣在原地有些怔住。趁他怔住的瞬间,我推开他出了卧室,顺手把门一关,好像这样就能把因爱而起的各种情绪一连李钧臣都隔得远远的似的。
李钧臣转了几下门把,发现我锁了后又开始敲门,“肖潇,你干嘛,你出来!”
我的背部倚在门上,心里陡生悲凉,我和李钧臣认识这么久了啊,这么熟悉而又了解,结了婚要渐行渐远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我揣测,欲言又止,言不由衷,沉溺于掩饰和对峙,却从来没有转过身和他好好地拥抱。
“贱人李,我爱你,我爱上你了啊!”我侧着脑袋对空气大声喊道,语气里那么委屈而又不甘。
门外的李钧臣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他说了句话,让我哭的不能自已(作品名:嫁给男闺蜜,作者:七忆欢。来自每天读点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