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乾坤袋

雨向着我们洒落过来了,扫击静静的天空。燕子掠着伦巴第湖面上惨白的雨点飞翔,像海鸥追逐游玩的小鱼;从菜园那边飘来干草的清香。又一个虚度的年华,没有一声悲叹,没有一声笑语击碎时光的锁链。

By 夸西莫多

刘邦的乾坤袋

八月末的天空,各种各样的云朵遮住了大半个,刘邦一个人在阳台上迎着风,嘴里一搭没搭吐出浓烈的圆圈,是那种很粗的雪茄,他这时候嚣张的形象,完全与人前的斯文是两码事,云朵被东南风拽着跑,快逼近了十八楼的楼顶,刘邦伸出手摸了摸,心中流淌了般若湖的潮湿。观云的人没有云朵看人多,云朵仿佛匆匆忙忙赶路,一会儿就变了脸色,这时候雨溅起的尘埃,有股汗臭,十八楼的那套房子是刘邦唯一的聪明之举,他倒无所谓,这个城市的房价,一眨眼工夫跃进了五位数,又堕落到了五位数的尽头。

回到屋里的时候,手机不停地闪烁,是微信此起彼伏的提示,如何消掉这些声音呢?刘邦划开那些遥远的小红点,仍然是叫吕雉的女孩,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中间的关联,刘邦已经模糊不清了,是某个亲戚家同事的女儿,独女,给刘邦私聊的语音也比较欢快。刘邦从来没有幻想过吕雉的容貌和身材,他打开过吕雉的朋友圈,有一天她发了一条感慨,需要减肥了,不然就要扶着门框去上班,图片是只肥猫无辜的眼神,刘邦不是好奇的人,他大部分兴趣都被天上的云朵吸引去了。可是那次,他无意间点了下吕雉的头像,发现也是只肥猫的表情,不可思议竟然出现提示,他亲了亲吕雉的额头,这搞怪微信的新功能,随着吕雉一个惊吓的表情回了过来,刘邦只好沉默表示无辜。

出门之前,刘邦习惯性地背着色彩斑斓的时尚大包,一个男人与它的搭配还是比较引人瞩目的,他算了下与咖啡馆的路途,决定走过去,但他从窗子里望向一角的云朵,看到了它们几乎同步的讪笑,有什么好笑的呢?不过是见个相亲对象,你们高高在上,俯瞰世间万物,什么没见过?进了咖啡馆,刘邦瞧了下手机,两个人鬼鬼祟祟,微信里有一行字,我到了,西南角,刘邦望过去,他高度近视,只能凭感直觉吕雉穿了件蓝色连衣裙,很苗条婀娜,他心情略微松弛,走过去坐下,等到喝了口咖啡,他才穿过浓郁的猫屎味道抬眼认真盯着对面的女孩。

吕雉明显属于那种大大咧咧毫不在乎的女孩,眼睛细细地闪烁一下,刘邦心里有些东西与般若湖一起渐渐舒展,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有些侘寂的盒子,吕雉紧张地收敛了表情,刘邦缓缓打开,是一对蓝色怪异的耳环,直到刘邦告诉吕雉这是他自己在烤箱里烧制的小玩意,吕雉才如释重负雀跃地拿着耳环爱不释手,刘邦说,它的名字叫作“恶魔之泪”。准备离开的时候,乌云密布,已经有雨滴零散地飘落,愈加燥热,刘邦贪婪地嗅到了般若湖的气味,旋即从包里取出一把雨伞,三折叠,撑开后硕大的那种,吕雉惊诧地撇了撇刘邦像女人一样挎在腋下的大包,她不知道里面究竟还有什么。

警察冲上十八楼刘邦的住宅,没有搜索到任何与吕雉有关的线索,在前一天,吕雉一夜未归,她失踪了,刘邦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他仍然记着自己对她开的那个玩笑,你那么瘦,我这只大包都能装下你,咖啡馆的店员告诉警察,他们不言不语坐在角落里有三四个小时。不过男店员还想起什么似的费力思索,然后说,就是有一段时间,那个男人好像仰着头靠着沙发阖上眼睛,仿佛睡着了。女的呢?她对男人随身大包很感兴趣的样子,好像摊在桌上,悄悄打开过。

吕雉与刘邦结婚后,他们与古人类似举案齐眉,各有各的睡房,相安无事,继续用微信招呼彼此早安晚安,包括爱爱,另外譬如刘邦新做了只手环,配了南红绿松和无患子,吕雉一般新鲜劲戴上几天,若是去般若湖骑行,她会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家里。刘邦发现吕雉两天没有回来,他以为她和一群人在般若湖安营扎寨了,过去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可是没有人相信这个男人的谎言,自己老婆不知去向会和他无关。他被几个警察折腾的不清,灯光射向眼睛,昏昏欲睡眼眶发硬,一连数夜,第一声雷鸣已经式微,接着就一片轰隆隆,他们都陷入白昼般的深渊。

暴雨不知什么停止了,咖啡馆外已经接近黄昏,刘邦碰了碰吕雉纤细弹指可破的胳膊,提醒吕雉刚刚雷鸣电闪,先是冰雹,后狂风大作,暴雨接踵而至,煞是热闹,不过吕雉可能期间打了个盹,现在又雨过天晴了。吕雉说,我们不是在喝咖啡吗?你让还我看了你包里的八音盒,那个也是你制作的手工吗?包里面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刘邦仿佛无限疲倦地阖上眼睛,最后沉入黑暗的一刻,他瞥见了男店员古怪克制的表情,百无聊赖地凝视着门外汹涌澎湃的燥热......

绘画:Christian Vin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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