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伟| 富贵在天

  文|田玉伟  编辑|燕子  图片|均来自网络

富贵在天

         ------(小说《新生》节选)

自从这件事情在十里八乡传开后,郑有智的名气就更大了,人们送给他一个绰号“郑半仙”,久而久之,找他算卦的人也就多了,在现代人看来,占卜也仅仅是算命者寻求的一种心理安慰,算命者都图一个吉利,比如哪天乔迁新居最吉利?哪天娶媳妇婚姻才会美满?属牛的男人和属猪的女人婚姻八字究竟合不合?......

话说,这郑有智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听说了这件事后,都对父亲的神机妙算大加赞赏。有一天,他们在吃饭的时候就说起了这件事。大儿子说:“父亲,你卦算得那么准,也给我们家算一卦,看看我们兄弟三个什么时候能飞黄腾达。”另外两个儿子也都随声附和:“就是,父亲,你老算卦算得那么准,早就应该给我们卜一卦。”郑有智听了儿子们的话,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们,咱们家,有这个条件,没这个福运,你们就别想了。”

郑有智说完,低头继续吃饭,儿子们不依不饶,他们强烈要求父亲给自己家算一卦。郑有智拗不过他们,也就答应了,他给三个儿子说:“夏天快到了,过几天,你们准备好一张大渔网,趁天热的时候, 去北边的那块洼地里打鱼,天气越热越好。”

儿子们一听父亲让他们去北洼打鱼,都笑的前仰后合:“父亲,那里是一块寸草不生的洼地,又没有水,哪来的什么鱼啊?”这几个儿子说完,又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认为父亲这是在搪塞他们,所以都有些愤愤然,表示难以理解。

郑有智说:“我就知道,咱们家没有这样的福运,所以,你们还是踏踏实实的,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吧。”几个儿子后来一合计,都认为这可能就是父亲的不寻常之处。老大拍着胸脯说:“爹,我们决定买网去北洼捕鱼,我坚信旱地里能捞出大鱼,如果真能捕上条大鲤鱼,我们家就真能时来运转吗?”尽管老大已经拍了胸脯,可他还是半信半疑,郑有智也没正面回答他,只是颔首一笑,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过两天,三个儿子把渔具准备好了,这天他们吃过早饭,就早早地出发了,这个时候正值炎热的夏季,知了乱糟糟地叫个不停,三兄弟拿着渔网,顶着烈日向北洼走去,他们头顶偶尔会有一两只燕雀唧唧喳喳地叫着飞过,转瞬间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天地间的万物都在抱怨这酷热难耐的鬼天气。在这三兄弟中间,只有老大对能在北洼捕到鱼这件事抱有一线希望,那两个压根儿就不相信会有什么奇迹。

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兄弟三人赶到了北洼。放眼望去,北洼周围一片死寂,偶尔会有一只不怕热的雉鸡从这里拍打着翅膀飞过,过后,这里便又恢复了寂静。尽管是白天,但这寂静也有些怕人,还好,这兄弟三人在一起相互壮胆,这才克服了恐惧心理。

“父亲说的就是这里了,咱们开始干活吧!”老大说完也撇撇嘴,一点水都没有哪来的什么鱼啊?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可是,已经当着父亲的面夸下了海口,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干了,老三很懒,他找了一片树荫,歇着去了。老大、老二兄弟二人扯起大网,开始在北洼这片干旱得看上去就要被晒着的地上煞有其事的捕起鱼来,而老三却坐在树荫下咯咯地嘲笑他们,骂他们笨。

老大、老二来来回回走几趟,也没有什么奇迹发生。老大说:“二弟,你去那边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让老三过来。”谢过哥哥的关心,疲惫的老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树荫下,他叫醒了已经睡着的老三。老三揉揉惺忪的眼睛,带着轻蔑的语气问了一句:“二哥,可有什么收获啊?”说完,他鄙夷地笑了。

老二知道老三这是在嘲笑他们,也不计较。老二说:“你休息够了,去和大哥干一会去,我休息休息,回来我去再换大哥。”老三很不情愿地走到了老大的身边,他问也不问一句就抓起渔网的两角,老大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情形看上去有些尴尬,老三是在用沉默表示对这趟鬼差事的不解和反抗。一趟,两趟,三趟……老三有些不耐烦了:“这叫什么事,旱地里捕鱼,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老三正要撂下渔网,准备不干了,突然,他们兄弟二人都感觉到渔网沉甸甸的,他们定睛一看,一条重有三斤多的大鲤鱼串进了网里, 这下可把兄弟二人给吓住了,他们被这一幕惊呆了,二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又仔细地看了看这网里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没错,这就是一条鲤鱼。

这鲤鱼有着银白色的鱼腹,鱼腹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活像一个待产的孕妇。这鲤鱼通体洁白,它的眼睛透着一种迷人的光芒,鱼身上滴着一种粘稠的液体,说它是水,可是它比我们平常见的水略显浑浊,那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子般的光芒。

鲤鱼的腮部还在一张一合地呼吸着,它的嘴里在不断地吐着泡,鱼嘴上侧的鼻孔如绣花针鼻那么大小。那鲤鱼的鼻孔里喷出的气吹起了这洼地上的尘土,微风一吹,扬起的尘土瞬间弥散在灼热的空气中。鱼嘴两侧的须活像是传说中的龙须。兄弟二人也顾不上尘土眯住他们的眼睛,靠近仔细一看,发现这鲤鱼很像是刚从大海里打捞上来的,仔细一闻,他们仿佛嗅到了这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淡淡的咸味。这鲤鱼身上有一条暗灰色的鳞线,这鳞线规正的分布在鲤鱼身子的两侧。这鲤鱼的背鳍像是一面高高扬起的船帆,看上去,这大鲤鱼还摆着一副游水的姿态。老大和老三呆呆的看了半天,很久才回过神来,如此一来,二人心里真是乐开了花,那高兴劲就别提了!

为了把这个惊天的好消息告诉正在树下休息的老二,老三扯着嗓子喊老二,老二听到三弟在叫他,他原本以为是老三想让他去替代他,也就没应声。可是,过了一会儿,他隐隐约约地感觉那边有些异样,远远地看去,哥哥和弟弟正头顶着炎炎的烈日在那里欢呼雀跃,随后,老二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跑过去了。

跑到跟前,老二看到一条白滑滑的大鲤鱼正在地上拼命地跳跃,翻滚,老二惊叫了一声:“乖乖!这寸草不生的旱地里真能捕到鱼啊,看来咱爹真是神仙下凡啊,他什么事情都能算准!”说完,兄弟三人不顾烈日的暴晒和一身的汗臭味高兴地抱在了一起,他们心想:“这旱地里捕出的鱼一定不是凡间之物,说不定就是南海大士观世音菩萨养的仙鱼偷着下了凡间,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家从此也就真的飞黄腾达了。”兄弟三人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十分爽朗,笑声在这炙热的北洼上空回荡,显得这里更加的空旷寂寥,他们心想,这简直就是凭空地捡到了一块大宝贝。

随后,这兄弟三人急忙把这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装进了早已备好的布袋里。兄弟三人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父亲郑有智听说他们三人真捕到了鱼,也高兴极了。

他把老大、老二、老三还有他们的媳妇儿都召集过来说:“我们可能有这个福运,但是这仅仅说明我们可能有福运,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能说,因为,算卦的最讲究‘天机不可泄漏’,如果咱们家真的福运连连,那么接下了的事情就会顺理成章了。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接下来会怎么样就看你们的福运是浅是薄了。”

郑有智说完就让兄弟三人宰鱼,那妯娌三人生火,烧开水,把鱼蒸了,几个人忙活了一上午,鱼蒸好了,香喷喷的鱼端上了餐桌,郑有智说:“你们谁吃鱼头,谁吃鱼身子,谁吃鱼尾巴啊?”

老大、老二、老三以及他们的媳妇都为了吃到鱼身子而争吵不休,都互不相让。最后,老大的媳妇说:“鱼头再加上鱼身子的一小部分归我们,鱼身子的大部分分给老二,爹也吃老二的那一部分,鱼身子的一小部分和鱼尾巴归老三家。”

郑有智说:“你们吃吧,我年纪大了,也谈不上有什么福运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后,三个儿子和两个妯娌都一致同意老大媳妇的分法。三对夫妻各自端走了分好的鲤鱼,他们又炒了几个小菜,最后,一家人美美地吃了起来,坐在一旁的郑有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拿着扇子,静静地看着他们吃。

郑有智生活的那个年代正值元末,社会十分的动荡,统治阶层昏聩无比,官员贪腐成风,盗贼横行乡里,敲诈百姓,官府草菅人命,胡作非为,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个时候,黄河和淮河等都相继爆发洪水,坊间都传,这是上天在警示腐败的元朝统治者。

地处淮河流域的濠州(今安徽凤阳)有一户朱姓人家,因为淮河泛滥,他们家被大水淹了,农田变成了一片汪洋泽国,庄稼颗粒无收,为了生计,这户朱姓人家就四处逃荒要饭。朱家的这位女人很要强,她提出和丈夫分头去讨饭,她说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两个人都饿死。这个姓朱的名叫朱世珍,又名朱五四,女的就是朱世珍的妻子陈氏。

这一天,陈氏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石磬村,她连续走了几天都没有要到一顿饭,此时的陈氏饿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死了。为了歇歇脚,陈氏就坐在了一个石凳子上,巧得是,她坐的地方正是郑有智的家门口。

因为连续走路,再加上两天没吃一顿饱饭了,陈氏饿得头晕目眩,她的那双小脚也肿得厉害,正当陈氏长吁短叹地抱怨,辱骂这个黑暗的社会时,郑有智的三儿媳妇端着一个瓷碗出来了,这瓷碗里装的是他们家吃剩下的鱼骨头,她准备把这吃剩的骨头倒掉。

就在这时,老三家的媳妇看见了蓬头垢面的陈氏,她捂着鼻子走到陈氏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要饭的,今天算你有口福,我们家今天吃鱼,剩下了这些鱼骨头,还有些鱼汤,我看你饿得厉害,索性我就把这些鱼骨头和这碗里剩的汤都倒给你吧。” 老三媳妇看这要饭的女人可怜,突然发起了菩萨心肠。

陈氏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位俊俏的少妇,她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今天算是遇上好人了,我已经连续两天没吃东西了,女菩萨,你能把这些好东西拿给我吃,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陈氏言语之间透露着对老三媳妇的感恩。

“你有碗吗?鱼汤也正热乎着,我再给你块馒头,你就凑合着吃吧。”陈氏急忙说。“我有碗,有碗。”老三媳妇就把鱼骨头和剩下的一些鱼汤一股脑地全倒给了陈氏,不一会儿,她又给陈氏送来了一块馒头,陈氏拿到馒头如获至宝,她就着鱼骨头,沾着鱼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因为炖鱼的时候,郑家用的火大,这些鱼骨头也都炖酥了,几天没吃饭的陈氏吃得那叫一个香。郑有智隔着门缝看了半天,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要饭的叫花子真是大富大贵之人啊,看来我们家是没有这个福运了。”

他又从厨房里给叫花子陈氏送来了一碗热水:“你是哪里人氏?怎么沦落到此地啊?你到我家里来吧,家里还有许多吃的呢。”陈氏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她十分感激地说:“谢谢你,不用去你家了,你看我这一身脏兮兮的,再弄脏了你们家。我是濠州人氏,因为老家发大水,没活路了,才辗转流落到你们这里。”“刚才的那个人是我家的三儿媳妇,她没有对你不恭的地方吧?”郑有智很关切地问道。“没有,没有,谢谢你们给了我吃的,这些鱼骨头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就默默地为你们祈祷吧。”

“你无需多礼,我们消受不起,你还是快起来吧,我让我们家的人再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给你带些盘缠,你快回濠州去吧,你有大富大贵之相,日后必有享用不尽的家财,儿孙们都将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陈氏被郑有智的一番话弄糊涂了,心想:“我一个要饭的叫花子有什么大富贵可言,儿孙们在哪里还不知道呢,更遑论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了。”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也没把郑有智的话太当回事。

郑有智让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出来见陈氏。郑有智当着三个儿子和儿媳的面说:“我就说咱们家没有这么大的福运,你们偏不听,果真不出我所料。”

他的几个儿子都面面相觑,颇为疑惑,郑有智接着说,“我说的福运,玄机就藏在这骨头里。你们都争着吃肉,连鱼尾巴都不愿意吃,更不用说吃这些骨头了,吃了这些骨头的人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你们的福份薄,比不上这位要饭的濠州女人。”

几个人听了郑有智的一番话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郑有智给陈氏准备了几天的口粮和一些盘缠,打发她上路了。后来,陈氏的丈夫朱五四也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他几经辗转也回到了家乡,此时,淮河的洪水已经退去,他们又开始了新的生活,地主家给他们的粮食勉强维持生计,尽管生活依然十分的贫穷,但也不至于四处流浪乞讨了,再后来陈氏怀孕了,生下了朱重八,朱重八也就是后来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老辈们讲这些故事的时候都为郑家唏嘘不已,这也正应了那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后来,村里人说郑有智一家离开了石磬村,听说向西出了函谷关,到陕西凤翔一带去谋生了,再后来也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作者:田玉伟,男,汉族,1985年出生于山东定陶的一个农村,现任职于山东单县二中。本人对中国文学有一种天然的情感,工作之余爱好阅读和写作,希望自己能创作出更多的作品。与大家共同分享,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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