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美人

这是一个制造得极端奇妙的机器人女郎。可以说,不论多么妩媚动人的美人都比不上这位人工制造的摩登女郎。因为广泛地吸收了一切的美人的长处,所以这位机器人女郎简直成了完美无瑕的仙女。不过,她老是爱摆架子,常常对别人爱理不理的。但是,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要知道,有许多美丽的姑娘都是眼睛朝上,非常骄傲的呢。
  一般的人都不乐意去制造这种美观而不实用的机器人。很多人以为,费尽心机去制造那种工作效率和人相同的机器人是因小失大的蠢事。如果有这笔经费的话,完全可以购买各种高效率的机器,至于操作机器的工人则更不必忧虑了——处处都是失业者,要多少就可以雇到多少。

  在剧烈的商业竞赛中,有一家酒吧间濒临于破产倒闭的边际。老板为了招来顾客,特地花钱制造了这个赋有魅力的机器人女郎。关于酒吧间的老板来说,酒只不过是一种做买卖的东西,不论是在家里仍是在店里,人们都没有兴趣一个人独斟独饮。自从有了这个机器人女郎往后,这家酒吧间的生意日益兴隆,喝得醉熏熏的顾客们毫不在意地掏出了大把大把的金钱。老板乐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因为这个机器人女郎决议着酒吧间的命运,因而老板颇费了一番苦心,把她制造得非常美丽动人。她那洁白如玉的肌肤绝不比任何一个少女差劲,完全能以假乱真。不知内情的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这是自己所见到过的女人中皮肤最为娇嫩的一位。
  但是,她的脑筋里却空空的,几乎一无一切。因为老板光顾了在她的外表上下工夫,没有注意到智力这一方面。这位美丽的机器人女郎只会答复一些简单的问题和端起酒杯来喝酒。不过,只要能做这些事也就足够了。
  老板刚一制造出这个机器人女郎,马上就把她安放到了酒吧间里。虽然店堂里还有不少餐桌空着座位,但老板仍是把她放在货台里边,——万一出了疏忽可就糟糕了。
  顾客们看到酒吧间里新来了一位年青貌美的女郎,都争先恐后地向她打招呼搭话。当对方询问名字和年纪的时候,她还能从容不迫地微笑答复,但再往下问的话就答不上来了。虽然如此,可谁也没有觉察到她是一个机器人。
  “你叫什么名字?”
  “布克。”
  “今年多大啦?”
  “还很年青呢。”
  “到底是多大呀?”
  “还很年青呢。”
  “就是说……”
  “还很年青呢。”
  因为到这家酒吧来喝酒的顾客大都比较讲究文明礼貌,所以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以免对方难堪。
  “这衣服真美丽啊!”
  “这衣服是很美丽。”
  “你喜爱什么呢?”
  “我喜爱什么呢?”
  “能够开怀畅饮吗?”
  “开怀畅饮吧。”
  她神情坦然地举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但是却毫无醉意。
  “有一位年青美貌的女郎,自命清高,爱摆架子,答话时总是冷冰冰的。”消息一传开,顾客们不约而同地纷纷来到这家酒吧间里。我们都饶有兴趣地喝着酒和布克小姐攀谈,并且还请她喝酒。
  “在这些客人中心你最喜爱哪一位呢?”
  “我喜爱谁呢?”
  “你不喜爱我吗?”
  “我喜爱你呀。”
  “下次我们一同去看电影好吗?”
  “去看电影吧。”
  “什么时候去呢?”
  一旦答不上来的时候,布克小姐就会经过无线电波宣布紧迫信号。所以,老板就匆匆忙忙地赶来解围。
  “各位先生,打趣可别开得过分分了。”
  当然,大多数的顾客都是通情达理的,我们略带几分尴尬地笑着中止了嬉戏。
  老板站在货台里边,不时地蹲下来,从布克小姐脚下的那根塑料管子里把酒回收回来,再“公平合理”地卖给顾客们喝。
  但是,顾客们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这位姑娘年纪轻轻的,酒量可真不小,可想而知身体一定是非常健康的了。她也不会卖弄风骚地拖住客人纠缠不休;客人请她喝酒,她总是一饮而尽,却又全无醉意。没过多久,这位与众不同的美人就变得闻名遐迩了。顾客们闻讯而来,日益增多。
  在这些顾客中心有一个年青人,他对美丽的布克小姐一见钟情,着了迷。每天都要到这家酒吧间里来喝酒。当然,不论他怎样陪着笑脸向布克小姐献殷勤,都是对牛鼓簧,白费心机。但是,他却不死心,相反的,对布克小姐追求得更加起劲了。为此,他孤注一掷地把自己的积蓄花得一尘不染。
  最终,因为付不起酒钱,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家里的钱也拿出来用。他父亲对此大为恼火,怒气冲冲地斥责道:“往后不许再到那个鬼地方去了!喏,把这笔钱拿去付了。记住:这是最终一次!”
  这个年青人拿着这笔钱来到了酒吧间。他伤心地想着,今日晚上是最终一次了。他郁郁寡欢地喝着酒,为了表明告别,他一再碰杯,请布克小姐也喝了很多酒。
  “唉,往后再也不能到这里来了。”
  “再也不能来了吗?”
  “你感到悲伤吗?”
  “悲伤呀。”
  “也许这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这并不是真心话。”
  “没有比你更无情无义的人了。”
  “比我更无情无义的人是没有的。”
  “我恨不得把你杀死!”
  “请把我杀死吧。”
  这个年青人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毒药,撒在酒杯里,然后斟满一杯酒送到了布克小姐的面前。
  “请再喝一杯吧。”
  “喝一杯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布克小姐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这个年青人解恨似地说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才好呢。”
  布克小姐也微微地点着头说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吧。”
  这个年青人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朝布克小姐背面看了最终一眼,把酒钱交给老板之后就出门去了。外面一片乌黑,夜现已深了。
  这个青年出门往后,老板就向剩下来的那些顾客们大声地招呼着:“从现在开始,我请我们喝酒。诸位只管开怀畅饮吧!”
  虽然是请客,但老板也不会吃亏。因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现已不会有什么顾客再来了;再说,老板给我们喝的也不过是从布克小姐脚下的塑料管里回收的酒,用不着花什么本钱。
  “哈哈——”
  “好啊!好啊!”
  顾客们和店里的服务员都兴致勃勃地大声喧闹着,互相干杯,开怀畅饮。
  就连老板也受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在货台里举起酒杯来,慢慢地喝了一杯。
  这天晚上,酒吧间里灯火辉煌、通宵达旦。然而,奇怪的是,分明没有什么人回去,但酒吧间里却像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或喊叫声。只有一台收音机在不停地播送着轻捷的乐曲。
  过了一瞬间,收音机里传出了“诸位晚安,再会”的声音,然后就无声无息了。所以,布克小姐也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诸位晚安,再会”,接着便以非常冷淡的表情等待着——下面该轮到谁来和她打招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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